[原创]何二麻过年_酉水文学_来凤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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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2/28 12: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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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坏坏哥）罗福东

俗话说，大人盼种田，细娃盼过年。过年是全球华人的传统习俗，是一年中最浓重的节日，城里乡下人，都无比看重，何二麻回忆起小时候过年的情景。

除夕上午，大人们忙着蒸糯米冲粑粑，煮猪脑壳，炖猪脚杆，打纸钱办包封等活路，各家各户的小孩早已等不急吃上一顿丰盛的团年午饭。但人过年，牲口也得过年，大人们要求小孩把牛邀出去喝点水吃点草了再回来吃团年饭，几个小孩伙同一路，大家倒也开心。小孩们从家里偷了一些大鞭炮，邀起自家的牛跟小伙伴们一起就出门了。把牛邀到水已干枯的田里后，大家就去炸鞭炮玩，鞭炮插在牛屎里、丢在水塘里等等花样，小孩们玩得很开心，根本就没人在意牛在哪里。

等大家炸完鞭炮，才发现牛不见了，小孩们到处找，找来找去在两里路之外的潘家后檐沟才找到，潘家后檐沟有四五个粪桶，那些牛都已迢在潘家后檐沟把牛脑壳伸进尿桶像喝酒一样大口喝尿，小孩们怕潘家人知道后挨诀，都争先恐后去擂牛，牛受到惊吓来不及缩头，连尿桶挂在脖子上往山林中跑去，树木和沟坎的阻挡把尿桶摔得稀趴烂。

活龙坪一带流传着一句古话“好比黄牛见尿桶”来形容贪酒杯之人。因为尿液含盐，碳酸味十足，无论是黄牛还是水牛，见了尿桶，也便如同酒鬼见了酒桶，鸦片鬼见了烟枪一样。

为何土家山寨人后阳沟都有尿桶呢？因为天冷为了晚上起夜方便，有些人家会放尿桶在房屋里，起床后提到后阳沟放置；也有些人家直接放天后阳沟门口，人们把尿液积存起来浇顶脑壳叶子烟或者其它阳春。放在后阳沟当然也不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土家山寨农村每家每户的后阳沟，都放有一至两个尿桶，用来存装尿液。

想道小时候放牛炸鞭炮玩耍，黄牛钻尿桶这些场景，何二麻笑了起来，

何二麻是咸丰县活龙坪乡人，今年除夕夜跟往年一样，要从堂屋烧纸到土地庙（除夕夜敬菩萨由内而外），放鞭炮喜迎新春的到来，还要烧敬茶，刷锅看来年阳春收成好坏，烧大火烤等习俗，三十的火十五的灯便来源此，寓意来年生活红红火火。

除夕夜零点钟声敲响后，各家各户开始放鞭炮出行，谁家鞭炮放的越多说明这个家庭在旧年里收入可观。何二麻是个懒人，脾气就像那十来岁的大黄牯牛，即使你用篮竹刷条抽屁股也不紧不慢地慢慢前行，待各家各户鞭炮声落准备入睡时，他才站在堂屋门口懒洋洋的点燃一根香烟放上三五个雷炮，闹得满寨子鸡犬不宁。

寨子里侄子和兄弟们听到这雷炮声很是不服，紧接着便能听到寨子里的新一轮轰炸。此时，何二麻背憋砍柴刀，出行数千步，进山砍一根猫耳子进（财）柴，再挑着水桶进银水。而后烤烤大火，将身上的病毒和虱子烤得像下雨一样滚滚而下，喝上二两包谷酒后鼾声如雷般躺在大板凳上而睡，此时还能听到寨子里的鞭炮声此伏彼起，由近而远。

一觉醒来已是大年初一，今年大初一是黄道吉日，不仅适于出行，而且还适合头地主打麻将等赌博活动，对于赌博何二麻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走人户，因为走人户不仅可以有好吃好喝的，而且还可以在路上逗拜年客。

何二麻记得，以前如果听到门前有一串鞭炮响声，肯定是新拜年客，如今这种习俗已渐行渐远。土家山寨的人们喜欢老猪脚杆去嘎公和亲爷屋拜年，虽说是“老”，而实际是“背”。为了与“老猪脚杆一词相符”，何二麻曾用仰榪老一根赤条条的猪脚杆去嘎公屋拜年，被路人笑话好多年。也曾恶作剧拜年，老拜年客在亲戚门前放串串鞭炮充当新拜年客，气得亲戚翻白眼。

往年，农村公路没通，更是生活困难，交通基本靠走，拜年遇到远点的亲戚，得走上大半天，要是茶食稍微重点，得背起走一天到黑。当今，村村通了公路，有的村里还通了水泥路。拜年只要把摩托儿往胩当一夹，呜噜呜噜地就去了，虽何二麻现在都不会骑摩托车，但是依然好走人户。

何二麻这人逢进不逢出的烂脾气在活龙坪一带远近闻名，前几年到自己亲爷屋里都只拿二指宽的排骨溜溜，外加一瓶葡萄糖瓶子装的包谷酒和一把面疙瘩，不像小时老猪脚杆给嘎公拜年一样大方。何二麻去几个亲爷和舅姥屋里，初一出门，耍到初五六才摇摇地回去。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点茶食连做自己的生活费都不够。

不仅如此，村里或邻村里，凡和他何家屋稍微有点沾亲带故的人家，何二麻都会提上一瓶酒和一把面疙瘩去拜年，在张家屋里拜年刚回来没呆上半小时，又赶紧装上茶食出门去李家。其目的团转四邻都晓得，去混酒喝，且还有打发钱收。

整个正月上旬，何二麻没在屋里吃一顿饭，一身衣服从正月初一穿上，就一直没换过，原本雪白的衬衣领口，穿得像黑牛肠子。

去年何二麻在外打工，见了世面赚了钱也长了见识。今年大初一，因为下大雪何二麻即没去嘎公家也没去亲爷家。走嘎公屋山路崎岖加上冰天路滑，走亲爷屋太远，大初一还坐不到班车。借口给右客说是黄道吉日，得出行沾沾运气，一个人打同摔手去给他大姑爷拜年。

走拢他姑爷屋头后从何包头掏出二百块钱给他大姑爷，一向小气的何二麻这出手让他大姑爷半天没合拢嘴，齐式夸奖何二麻有出息。又是倒茶又是装烟款待何二麻。没过多久，有人大喊：“幺叔幺叔你屋牛打出来了”，何二麻大姑爷这才缓过神来。

秦家寨是何二麻去他大姑爷屋的必经之路，寨中有十来户人家，一条青石板大路贯穿寨子东西。过往行人多，以前常有叫花子，补锅匠，卖杂货等闲杂人来来往往，目标太显眼，也常常受到小偷光顾，家禽腊肉等时有被盗。为防盗，秦家寨每家每户都养狗，还有几位猎人，所以这个寨子的狗凶而恶，过往行人都有些畏惧，但效果明显，后来强盗少了很多。喂狗也有吃亏的地方，去年寨中一户人家狗咬了别人，按人体重十五块钱斤注射狂犬疫苗，赔偿一千五百多块，相当于一头大肥猪。

傍晚时分，天色较暗，何二麻提心吊胆地从秦家寨路过，快到寨尾时，一条大黑狗串了出来，而后全寨狗咬纷纷奔来，吓了何二麻一大跳。狗多且凶，即使何二麻身材魁梧也未必能斗过这些狗，此时正在抽烟的何二麻才想起身上带有鞭炮，情急之下一阵乱放这才将狗驱走，当然秦家寨的人家听到狗咬声后也都纷纷出来招呼自家的狗，生怕咬着人家赔上一头活肥猪。

寨里及附近的小孩们以为有人在比拼炸鞭炮，随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狂轰滥炸，仿佛还在过除夕夜，火炮声混杂这大人的吵闹声，热闹得很。

何二麻走过秦家寨后还边走边回头，生怕有狗追来，朦胧中看到秦家寨尾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何二麻这才明白过来鞭炮引火把别人草树给烧了起来，火光的惊吓再不用担心有狗追来，何二麻喝歌大摇回到家中。

何二麻炸鞭炮烧别人草树不是头一回，也不奇怪。村里有人玩鞭炮把手炸烂，引火烧房子的事也曾有过，何二麻玩鞭炮烧了他幺叔一栋木房子。十岁时跟村里小孩玩鞭炮引火将他幺叔屋一栋四列三杆七柱二木房子连同猪圈烧得踪影全无，那年何二麻亲戚们大年三十都在帮他幺叔挖屋基盖新房。民政局还拨了2000块临时救济金，那次，何二麻被他老汉用棕绳子捆在坝子坎挑树上狠狠打了一顿，打的全身皮开肉绽，按理说应长记忆不再玩鞭炮。

“玩”是孩子们的天性，犹如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一样，十四岁那年正月十五用蜡烛照排排亮，何二麻跟他二伯家小哥比排排亮长度，两条火龙从家门口出发，一直照到对门湾。半夜风起，蜡烛引火点燃绝饥叶烧了对门湾的一个山堡，那晚，火光冲天，比探照灯还亮，这十五的灯比三十的火还要旺。正月十六林站前去查看灾情，何二麻老汉受罚一千多块，按当年的物价相当于一头大黄牯牛价钱。

每次过年，何二麻都没有消停过，好像只有他才能将村子的正月闹的无比热闹，想着这些，何二麻脸上挂满笑容。只是，如今的何二麻脸上多出了几道山沟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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