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谎就是撒谎的意思,是土家苗寨里最熟悉不过的语言。如果你要问,那个最会扯谎,黄柏园的熊老万是最公认的一个人物。
黄柏园村的大人物——熊老万绝对是个大人物,那是妇孺皆知,家喻户晓的大人物。熊老万这辈子没别的本事,最大的本事就是扯谎,再就是好吃懒做。他扯谎时,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乡里乡亲的人都被他扯过慌,当然那一般也就是不伤大雅的东西,一般不会去谋财害命,因此大家也都不计较他。
民国的某年冬天,家里实在是冷啊,那天熊老万的老婆上山打柴火去了,熊老万本是个贪生怕死的,好吃懒做的人,按道理应该是男人上山打柴火的事情啊。可是他就是蹲在家里不出门,还在家中大炉大火的烤着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老婆。老婆临走时交代,今天晚上熊老万自己煮饭,她晚上好回来吃顿现成的。
到晚上,熊老万的老婆回家时,老婆一看啊,家里还是冷锅冷灶的,哪里有半点晚饭熟了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抡起家中的木棒照着熊老万的身上捶去。你可知道,熊老万这下子如同长了飞毛腿一般,梭的一下就跑脱了。边跑边喊道:“老婆啊,莫打了,家里的鼎罐出脾气了的啊!”鼎罐就是土家苗寨冬天时,一边在火炉里烤火,一边煮饭的器具(如同锅子一般的器皿)。他老婆心里想,鼎罐还会出脾气?
“熊老万,熊老万,你回来!你给我说哈到底哪里出脾气了?”熊老万屋的堂客喊道。
“老婆啊,那你再莫打我了,我就回来给你说,行不?”熊老万哀求道。
……
“嗯,那好嘛!”老婆想了一会就满口答应了。
熊老万胆战心惊的回到了家里。“熊老万,我屋鼎罐哪里出问题了?”他屋堂客吆喝到。
“鼎罐出脾气了啊,在火炉上硬是烧不热啊!老婆!”熊老万万般无奈的说道。其实,熊老万压根就没煮饭,鼎罐都摆在屋里的角落里呢。
……
紧接着,熊老万屋堂客一顿粉拳揍在他战战兢兢的身上,甭提多痛了。
后来,乡里面传出了一句关于熊老万的歇后语:熊老万的鼎罐——出脾气了!
熊老万扯谎的名气一天比一天大,开始仅在黄柏园附近流传,后来倒闻名宣恩,来凤,咸丰三个县,到处都知道熊老万是个扯谎高手,没得那个不会上他当的。
话说宣恩某地一个很不服气的地主——黄老爷一辈子精明,没得那个敢骗他,敢扯他的谎话。闻说熊老万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心里总想那天会会熊老万。于是安排了几个人马,星夜兼程来黄柏园请熊老万去宣恩扯谎。熊老万屋的堂客这下吓着了。她心想此番前去,定是凶多吉少啊。
熊老万给他屋堂客说道:“幺妹,你放心,我出门扯谎,还没遇到狠角色,我去玩几天就回来的。”堂客只好含着眼泪,看着熊老万和来人几个一起消失在逶迤的山道间。
话分两头说,宣恩的黄老爷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他想啊,如果熊老万不肯来,那就证明我是宣来咸三县最著名的扯谎人物,如果他熊老万敢来,那看我怎么仔细收拾他。
熊老万和那几个人一路晓行夜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终于在某年月日来到了黄老爷家。那一天啊,黄老爷家事宾朋满座,都听说黄老爷和熊老万打赌扯谎,三山五岳的人都奔着黄老爷家来。
此时,黄老爷的天井四合院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里里外外又三层。大家都屏声静气,静看黄老爷和熊老万到底能使出什么幺蛾子,会把对方哄得团团转。
“熊老万老弟,幸会!幸会!”黄老爷一副老爷的派头。
“黄老爷,久仰!久仰!”熊老万到底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也会阿谀奉承。
彼此寒暄完毕,宣恩县最出名的九师爷拿出文房四宝,让黄老爷,熊老万双方在赌书上签字画押,黄老爷家如果输了,愿意出100担谷子,外加50 现大洋,还派人挑着送到黄柏园去。如果熊老万输了,熊老万帮黄老爷家帮长工一辈子,永远不准要工钱。如此这番,双方都在文书上签字画押了。
比赛开始,熊老万,黄老爷都要彼此歉让一番,双方都做出了让对方先请的姿势。
“那恭敬不如从命,黄老爷,那我就不客气了!”熊老万客气到。
“请!熊师傅!”黄老爷今天显得意外的和气。他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使出九九八十一种扯谎套路摆平熊老万,让他给他家做一辈子的长工。
熊老万心想,千条计万条计,不如来个临时计。你黄老爷有七搞,我就有八搞;你黄老爷有八搞,我就有瞎搞。总之,今天绝对不能吃亏。
“黄老爷,你扯谎时要什么东西?”熊老万问。
“我扯谎么子都不要,只要一根大烟杆!”黄老爷答道。因为黄老爷有个习惯,在抽烟时,他的思维特别的灵活,特别的快捷。
“黄老爷,我扯谎时不需要什么东西,我前几天来时有一样东西在路上打落了(丢失的意思),我马上在路边上找回来了,陪你和大家一起扯谎!”熊老万满脸真诚的说道。
“那是什么东西?这么值钱?”黄老爷问道。
“值钱不值钱,对老爷你来说不怎么样。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前几天走的时候,走得急,走得快,我把扯谎架子搞忘记路上了?”熊老万说道。
扯谎架子?黄老爷一辈子都没听到讲过,他一点都不怀疑熊老万在耍怎么阴谋诡计,倒也认为他熊老万扯谎必定有什么宝贝,不然不会扯谎闻名宣来咸三县,他今天就是想见识见识这个“架子”到底是个货色。
“满疤子,你带二十个枪兵,和熊老万去取扯谎架子,一路保护熊老万的安排!”。黄老爷吩咐到。其实私底下,黄老爷心想,你狗日的熊老万敢跑,老子就喊人开枪打死你。
……
时间也到下午了,黄老爷家大院的人就是不见熊老万、满疤子和枪兵们回来。众人在院子中议论纷纷,都说熊老万不是个东西,扯谎架子半天都扛不回来,早知道就多百把号人同去。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黄老爷还是稳操胜券,信心满满的坐在那里喝茶……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黄老爷终于站起身来张望大路边,就是不见熊老万与枪兵们的身影……黄老爷心想,莫非是熊老万心虚了吧?不敢来了吧?
突然间,“我这辈子从没听到过,那个人扯谎还要扛一个扯谎架子的!”一个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冒出了一句话。
“啊!——”众人恍然大悟。
“哦!——”黄老爷也如梦初醒,嘴巴倒吸了三口凉气。连叹气道:“完了,完了,我家的100担成谷子完了!50块现大洋也完了啊!”黄老爷说完直往自己脸上扇耳光。
……
这边熊老万一路上吆三喝四,喊兵丁们装烟,喊兵丁们安排饭菜……遇到偏僻处,熊老万还安排枪兵们乒乒乓乓打枪放炮,热热闹闹的把熊老万送到黄柏园,快到黄柏园寨门口时,“幺妹,我回来了,快开门哟!”熊老万喊道。
“熊老万,他们没把你么样撒?”熊老万屋堂客深怕他打落了那颗零件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
“他们哪敢把我怎么样!你看,你看,黄老爷还派枪兵客客气气的将我送回来了啊!过几天,黄老爷要安排人送钱,送粮食来,你赶紧去腾地方,家里好装粮食……”熊老万一边和堂客说话,一边客气地对来护送的兵丁们吩咐道:“感谢给兄弟们一路护送,我已经平安到家,各位请回吧!你们给黄老爷讲一声,我屋的扯谎架子还没做起!一辈子都做不起!喊他早点派人给我送钱,送粮来!不让我等久了,找他打官司!”
从此以后,熊老万靠着黄老爷家送来的100担陈谷子,50块现大洋做起了生意,也成为了黄柏园富甲一方的土豪,此时后话,不便细说。